新田科技城爭議裡,區內農戶與養魚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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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規會正在審議被稱為「新田科技城」的改劃,相比2021年首度提出草圖,只將新田/落馬洲一帶的鄉村、農地及棕地重新規劃,2023年的方案納入150公頃濕地保育區、也即是原有的魚塘,令到環保團體及公眾譁言。

在農業界的角度,2023年方案與2021年最大的分別,是政府在原方案裡提出保留7公頃現有農田作「農耕體驗」用途,雖然這7公頃的面積遠遠不及被徵收農田的面積,但至少給予農友在區內繼續以不同方式繼續耕種的可能。然而2023方案裡,這7公頃亦已經完全被其他用途所取代。

新田主要農業持份者並沒有寫意見書,或在今次的城規會提出意見,或許令人疑惑。事實上,今日仍是活躍農區、將來北環綫新田站一帶的農戶,在過去兩三年都已經歷各種不同情況的收地與技訴。相對較多人認識的信芯園在2022年被投訴在未經城規會批准下將農田改作休閒農場用途。相比很多改作露營地或其他娛樂設施的「農場」,信芯園開放參觀時仍保持超過30萬呎的農田作為商業耕作、並持續在市場提供新鮮切花,絕大多數農田都沒有被石屎化,卻在規劃署要求下,被迫停業並自資向城規會申請改劃。

廣為人熟悉的向日葵花海,攝於2020年6月

當時規劃署人員巡查時,提出「農業」用途的土地不能夠進行商業活動,不但不能賣汽水、零食及收入場費,連農作物都不能在農場出售。在他們的定義下,即使被規劃為「農業」(AGR)的土地上,亦不容許包括「銷售農產品」在內的「商業活動」。若果有人行山經過一些農場想買兩斤菜,若果農戶沒有入紙城規會改劃是否亦違反規劃圖則,規劃署驚人地給出肯定的「Yes」。

經過漫長申請程序、以及大量使費,信芯園去年才獲得「休閒農場」三年規劃許可得以重開。諷刺的是,政府在剛過去的6月提出「農+樂」計劃,容許農場向漁護署登記後可以在農田進行自摘活動、販售非明火加熱的農產品等,更不需要向食環署、規劃署等部門申請。可是當局只容許參與信譽菜或有機耕作支援計劃的農場登記,大多數種植鮮切花的農場都不符合這要求。

現時信芯園本身因為已經改劃,絕對符合現時法例要求,幾經辛苦走完程序,政府轉頭馬上「拆牆鬆綁」,當然這些措施對業界確實有好處,只是小農戶早已在體制裡折騰一番,本來可以用作改善生產的資金花在程序裡,實在無奈。

新田農民的故事不只有信芯園,就算政府未正式將規劃放上城規,區內的農友已經陸續面對加租和遷出的壓力。另一位不具名常規農戶,過去一直以種植劍蘭及各種時令蔬菜,在花墟、街市和田邊做行山客生意。在2021年開始,先被地政處以違規為由終止寮屋登記,需要將農舍清拆,後來超過一半面積的土地再被業主收回,八斗農田只剩下兩斗多些。為了維持生計,農夫只好出地盤打工謀生,和利用剩下的小塊農田繼續種菜。

因此,新田農民很多認為發展已成定局,自己本身又已經花過很多時間處理農田的各種問題——在「發展」的過程裡,除了環評、城規、地政收地、漁護署之外,沒有業權的佃農還要與業主周旋爭取每一吋可以耕種的土地。到今時今日與其花時間參與討論,倒不如把握最後時光埋首耕種,再看看他們政府會否安排復耕、或者有否其他業主租出其他區域的農田。

現時新田規劃最受注目的位置,是150公頃「濕地」將會被規劃為科技城用途,呼應落馬洲河套區發展。這些濕地事實上大多數都是昔日新田文氏在開基之時建立的基圍,再演變成魚塘,發展出珠三角地區獨特的「基塘農業」(Pond Agriculture),在同一個基圍內可以養魚、養蝦及作物種植。

新田仍是香港塘魚養殖重鎮,主要養殖半鹹淡水區的龍躉、立魚和金鼓或淡水魚如鯇魚、烏頭等。但區內魚塘不少已經無人養魚,個別亦已被填土作其他用途,尤其新田鄰近關口,由航空圖可見,不少魚塘已改作物流倉或櫃場等用途。事實上,個別仍有養魚的魚戶,跟農夫一樣面對氣候變化、收地等困難,去年跟進過一位新田內養魚戶就跟發展商之間的業權糾紛(見另文)。

在了解過程中也粗略了解基塘農業的運作,除了魚苗成本和出貨成本,每年的清塘也是十分高成本的操作。在養魚過程裡會產生糞便和殘餘的餌料、飼料,以及不同的水體生物會在塘底沉積,每年可能會出現6-12厘米不等的淤泥。這些淤泥可能會令病原體、病毒有藏身之處,同時淤泥裏面許多有機物被細菌分解的同時會消耗大量氧氣,產生過多氨氮和亞硝酸鹽,引起魚蝦中毒,亦會令魚塘裡的水出現缺氧情況。

所以養魚戶每年都要至少進行一次清塘,將池水完全泵乾,之後再將淤泥挖走,或者以直曬方式先將淤泥曬裂,再將部分淤泥挖走。有些養魚戶會保留少量這些淤泥留在塘底,為水體提供基本肥力,同時亦會將一些挖走的塘泥作為陸地上種植的肥沃土壤,直到今日,元朗不少菜種行仍有發售不同大小包裝的塘泥。

新田白鶴洲一帶的活躍魚塘,清塘時塘底呈現一個個圓形洞,那是非洲鯽(羅非魚)在塘底挖洞產卵時形成,攝於2024年6月

這些工作牽涉的技術承傳困難,加上成本十分高昂,因此不少養魚戶早已離場,魚塘陸續荒廢。現時在米埔一帶仍有保留這些傳統基圍,除了魚塘亦有不少是蝦塘。1970年代,米埔過百公頃魚塘被填平以興建屋苑,在當年保育界建議及爭取下政府在80年代開始同意成立米埔自然保護區,並由世界自然基金會(WWF)管理。這片濕地亦漸漸亦成為了候鳥天堂,連帶周邊的魚塘展現出豐富的生物多樣性。

這些農戶、養魚戶的故事,隨著新田科技城推土機兵臨城下將會陸續消失,然而區內產業的經營者仍然每日努力勞動著,努力耕種至最後一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