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巴除除駛入丹桂村,下車後沿路走到元朗公路橋底,穿過隧道後,眼前盡是一片綠林,還有很多木瓜樹。林間有一條小溪穿過,也許這就是地名丹桂村「坑尾」的由來。一間又一間小屋在溪邊屹立多年,村民本來也過著平靜的日子——「本來」,是因為坑尾的廿幾戶村民,即將面臨政府改劃迫遷。
「我們差不多是最早。」客家人周伯在丹桂村坑尾出生、成長,今年他61歲。周家在坑尾,至少經歷四代人:「最初這裡有很多菜田,有些是政府地,有些是私人地,然後搬入來的人愈來愈多,農田逐點逐點變了屋。」
菜田變了屋,也變了雞寮、豬欄,不過周伯指著家裡掛起的合照,說在四十多年前,就已經沒有再養禽畜,反而出去打工。做過車房仔,也做過保安員,養大了仔女,自己繼續留在這條小鄉村裡面,在這間由石綿和鐵皮築成的小家園裡,平日養魚養龜養貓狗,窮得清閒。

「那年我17歲,應該是16歲起沒有養了……當年雞寮養了五十幾隻雞,後來改裝成為廚房廁所;豬欄後來拆了變成屋,後來阿媽臨終前行動不便,沖涼都要在房裡做,她七年前走了,索性變做浴室。」
周伯長輩從理民府批出租用官地牌照,每年要向地政處交7元地租。這個租金今日看起來很難以置信,但當年政府希望市民自力更新,鼓勵農民租官地開荒,並准許他們在上面起寮屋。7元地租聽起來很著數,但很多政府租出的農地不是地點偏遠,就是地勢險要,要開荒必定要經歷非常艱辛的過程。
「最窮的人就住這種屋,然後日後上樓,要交千幾蚊租金如何生活?食飯也食得差一點。政府要發展話做就做,我們窮人還有甚麼可以講?」犧牲自己起公營房屋,周伯說無奈,但也明白;不過如果是起居屋,村民們就不太贊成了。

住在對面的彭太,住在丹桂村坑尾超過廿年。為了節省生活費,她煲湯不用石油氣,四圍執柴火;又在家後面利用防坡工程剩下的泥土開了一塊小田:「就當是我的娛樂吧,反正老人家也沒有甚麼事可做。而且種出來的菜也可以自己食,慳很多錢。」
「上了樓,動物點算?」比起周伯的五貓一狗,彭家只有一隻小狗,偶爾也有村貓在家過夜。彭太坦言,明白社會有住屋需要,但當初規劃署諮詢時沒有交代清楚如何發展,村民後來才知道起的不只是公屋,還有居屋。
「我們都不知發生甚麼事,為甚麼要拆我們,我們這裡個個都幾十歲,你叫我搬去哪裡?給我選擇的話當然不搬,我們住慣這裡,人人都熟悉這裡。」

村民知悉發展後組織了關注組,亦有向屏山鄉委會表達訴求,亦提出丹桂村周圍尚有棕地可用,不必選擇向綠化帶開刀;鄉事派、建制派、民主派在區議會上也表達一致反對。;而政府根據可行性研究進行規劃,但文件卻一直沒有公開,受到各黨派議員的質疑。可是,規劃署無視元朗區議會一致反對,堅持將改劃項目提交城規會審議,被質疑是逆民意而行。
關注組成員陳偉琛並非居於坑尾,但也擔心日後丹桂村路常有大工程車出入、起好住宅後更加重交通負荷。「我們另一個質疑是,如果政府是起公屋,我們也沒有太大異議,但我們在後來才知道改劃項目不只會起公屋,還有居屋,這就很不合理。」
政府一方面推綠置居、首置盤等項目,企圖將市民置入「置業階梯」之中:公屋富戶、居屋住戶應置業甚至買私人樓,好讓公屋「留給真正有需要的人」。然而即使是所謂富戶或居屋戶,大部分都無法負擔更昂貴的私樓。

明明可以賣地起公營房屋的空置土地,就拿出來拍賣起豪宅;然後起公屋的土地,就要從迫遷散村裡徵收,挑起綠化帶村民和基層市民的對立;再通過置業階梯、首置盤政策,使窮人被迫走去買樓,最後得益的始終是地產商。
而在關注組眼中,可以買賣居屋也不是現時解決基層住屋需要的東西,而且在規劃早期並沒有向過村民交代,陳偉琛說,九月自己上網才知道這情況,感覺一直被規劃署蒙在鼓裡。
至於住在坑尾周伯,口裡希望政府補償時要公道,又說住寮屋是窮困,但想多兩始終不捨:「不難過就假了,沒有了屋,會捱得很慘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