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的失敗

渡輪由中環開出,經過青洲與交椅洲的水域除除開往港外。雖然少去離島,但市區與大嶼山之間的那片海依然令人難忘。略帶一點鹹味的海水濺上船身,緩慢的船速與城市急躁的節奏強烈對比,在香港這高度資本發達城市的正中央,原來我們還有慢一點的選擇。

東大嶼都會的填海,連同新界的鄉郊農村,正正是當權者要將這種僅餘的緩慢消滅——消滅下一代選擇緩慢、選擇另一條城市發展出路的可能性。一如過往所有的發展,填海得益者永遠是財團與商家,當海岸線上出現公營房屋,大眾的口吻總是會將之形容為「嘥」,土地必須食從出價地租分配,都會區的短暫下濾通過官辦的市區重建變成士紳化社區。基層根不可能從任何新發展的土地上獲益,即使有人能住入那些海邊公屋,都被形容為「嘥」。

行政主導的體制下,長官意志凌駕人民實際需要,為與中港商賈利益勾結,將香港所有基層、下一代都迫上一條必須要「快」的道路。當居住不被當成人權,政府通過所謂「置業階梯」逼令基層要向權貴低頭,控制公屋單位落成量,推出綠置居引誘夾心階層將資金用盡去買樓走入階梯;而無力支付樓價和租金的底層人民,就必須以極長時間和青春去等候公屋,期間基層只能將手上僅餘的錢放在無限放任的租務市場。

這種官商勾結並不一定是直接的利益輸送,更可怕的是用制度將人民的生活時間掏空,用結構性的制度強迫人民用一半收入供樓交租勞動,財團再在生活每一個層面控制人民生活,在飲食、交通、教育、醫療的各個方面全方位地由窮人身上搶錢養肥中資、港資地產商,窮人要以超長工時換取低薪,薪金再以租金或間接租金(例如食肆、商店租金或交通費等)流轉回地產商手上。

由官方制訂的教育課程,由小到大都教育我們資本主義的好處,要人民以高度城市發展、快速和具效率的生活節奏為榮,通過這種洗腦教育迫令人民全盤接受資本主義、新自由主義、城市管理主義。同時長工時也擠壓人民思考空間奴役人民社財閥服務。當有人要挑戰這種由經濟操縱社區、財團支配生活的慣例,帶出空間自主、民主規劃的想像,就被視為違反社會井然有序的運作方式。這些文字看起來恐怖,卻每分每刻發生。

當追求永續發展的新世代挑戰這種權威、部分舊世代也開始反思之時,當權者和財團不容這種恆之有效維持政權的規矩被撼動。東大嶼填海、公私合營發展農地,正正是畜意破壞人民對永續、緩慢生活的訴求和希望,然後通過巨額基建再將本身步伐已極度急速的城市再加快發展,沒有人被允許停低去檢視生活、檢視社區、停低思考未來、停低與別人對話、停低去實踐民主。

趁公民社會弱勢無力反抗之時大舉胡亂規劃令下一代承受惡果,迫使人民復從政權所有決定,暫時也想不出有何方法去應付。唯一見到身邊不同朋友的不同實踐,由復興農業到開小商店,簡單飲食到單車出行,用回收和減少低用取代無限消費,我們那些一小步都是微小而重要。當權者要我們和稀泥地生存,我們就愈要仔細地生活、在生活每個細節裡再做多兩步三步,無論幾攰,都要將那些追求和願景盡力實現在生活裡頭。否則不僅是輸掉一片海和大片田,更是我們一整代人的失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