驚覺人生一晃眼就廿幾年。26歲在職業足球已稱不上年輕球員,社運青年也變成了社運中年。
很多人覺得今年世界停跑一年,但我自己還是過得不錯。講了好多年要住入鄉村的想法實現、跟共同志向的朋友一起生活、回到農田、考車牌、擁有人生第一部車、劏了人生第一部車、第一次開入油麻地停車場大廈、第一次劈大山、搞了一次很好的太陽花節、搞了一次很好的土小、種米、種粟米、基進執笠、寫新blog etc
在這個社會裡,我是相對幸運的一員,有一份比上不足比下其實無餘的職業,然後可以在生活中實踐一些想法和願望。社會低沉的氛圍,源於眾人因現實束縛而無力;要打破這種無力,就要將社運、社運想追求的理想加諸於生活、變成生活的部分。
《人間雜誌》深深影響我對社會參與的想像,作為一個理論上「專業」的傳播者,最深刻並非是報導文學和報導攝影的技巧,反而是《人間》強調人文關懷的精神、強調記錄者與被記錄者的關係、認真看待人性尊嚴。過往很長一段時間裡,長期埋首記錄,也希望可以用自己技能投入去不同議題之中,也確實做到成績。
然而也不僅如此,再一次釐清自己方向、與伙伴相知、相交、同行的過程中,一次又一次感悟到推動社會改變,實質上也在追求他者與自身的改變。作為組織者,除了不被世界改變,當然也是希望通過改變人、去改變更多人。
這種「生命影響生命」之所以發生,不是因為陪伴、也不是因為同行,而是「真實」。初做組織工作之時常會思考如何「建立關係」,但其實任你如何放下、如何投入,外來者身份無法撇清;今日更重視的,是如何站在一個崗位裡,運用知識、技能,真實地回應別人的期許、要求、自己的願望、想法,唯有真實,才有有真正的同行與共同體。
要真實交流,能否準確、完整地表達自己,是重要的事情。在長年累月的操練下,早已鍛鍊出通過中文文字去表達自己想法的技能;今年另一個體會是,選擇了以這種方式呈現事物,就註定這段文字——不論書寫對象自己還是他者,都只是書寫人眼中想要呈現的世界。世界人沒有別人,不論是文筆幾好的記者和作家,可以為自己所選擇的表達方式——文字、藝術品、表演、生活方式和風格,作出完全符合自己想法的解釋。
亦因此,寫作技術的指導或經驗分享不一定有很大意義;功能性的寫作如報導固然是技巧問題,但記錄的可貴之處,是希望閱聽人可以通過文字、影像去認識我所感知的世界,亦由此去了解到自己希望推動的改革與倡議。所以寫字和攝影最需要要在意的的不是被看見,而是「被誰看見」、「看見的人如何理解我呈現的世界」。
除夕在即,以組織者為職業已三年有多,對自己的工作和生活,亦有更準確的描述:「記者/傳媒工作無法滿足我對社會參與的渴求」並不完全反映內心。從事基層和邊緣社群組織工作重視的真實交流、草根視角、人文精神,繼而運用自己寫作、攝影、傳播、對話的技能,使到同行者與自己都有所成長,才是真正比單單報導更值得自己去投身的工作。
因為了解,意志才如此強大堅定、不會懼怕。即使未能實現理想社會,都要在生活中緊握意志、燃亮自己與別人。看見他者、尊重苦難,唯真為善,不平則鳴。這是2020年的功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