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有機會再細看電影《小森食光》,與其話要對比港日農村之間的差異,也藉電影再一次思考自己返落村落田。是為了塑造自己農村知青的形象?還是為了自我實現成為「村民」?還是像主角一樣逃避某種事情?
可能全部都是,或者全部都不是。又想起另一個問題:話說蕉徑事件前後,有朋友說現在搞節土地抗爭的人比以前保守。那一刻也有詰問自己,還可以為這種事情做到幾多?
這種念頭偶爾在腦海迴盪,最近給自己的回應,為之淪為階下囚,是為了「自己認為的信念」,還是「捍衛他人或眾人的生活」?

話說最近又有一位朋友X應徵某相熟黃店,對口職員誤將面試時間上下晝搞錯,X十分無奈,本來也是平常事。但向另一個朋友訴苦時,無啦啦說該職員在某某示威中被捕入獄,著X下左啖氣。
這種對答,常常出現在文宣和日常對話中。人地都坐監你就算啦、手足都咁咁咁你就唔好怪佢啦。難聽講句,這些情緒勒索的語言會繼續於社會彌漫,就如一種標籤,坐監手足彷彿必定要被幫助、被扶持、被無條件體諒。
但一個人去為自己所追求的價值付出代價,其實是為了要成為「苦主」嗎?
回應前段,如果是為「自己認為的信念」而面對後果,那些後果有拉近自己與信念的距離嗎?如果是「捍衛他人或眾人的生活」,「他人」的生活值得自己這樣投入嗎?

這些問題,只能問自己和回答自己,任何對他人的要求,都是強加他人身上。同樣地,要無條件地體諒手足,知易行難;情緒勒索之餘,也是在塑造一種錯誤的價值觀,坐監出來最終發現,世界的真實原來如此殘酷,真心幫助自己的人只是少數。
另一邊廂,期許、想像自己搞壇嘢「幫手足」的人,也因情緒,只看到看似合理的一面:投資、請手足、手足自給自足、然後…無然後了。但當你以為「可以打黃店工」就是日常抗爭,手足都要出糧食飯,也有人性、無有失誤、會懶惰,然後就老闆上身,覺得他們無珍惜機會、無不知足。期望有落差,就出問題。
拉太遠講,思考也跳太快,回應最初,落田還是想自我實現比較多,既是想嘗試獲得知識和技能,亦是想親身參與在街頭口號所呼喚的美好生活想像之中。
而當投身其中之後,發現自己對自然、對生產食物的知識,往往並不是從自己經驗中得出。繼而亦會發現,自己一直在城市中所學習的所謂能力,無法應用於城市以外的生活之中。
老農夫觀魚塘知氣象,由果樹生勢了解氣候,知識原來是由生活經驗中累積,課本基本上只為考試而設。需要開田就學用機械,需要打水就開池買泵,需要用機械就要學電工做電箱。農技不只是用農具的能力和體力,更是你是否願意自己學習所需要的技能。
最近落田大部分時間,都是用鉗多過用鋤頭,日日落田捉都無法處理秋行軍蟲、玉米螟每日啃咬粟米芯。這原來就是有機大量種植的農場,真正要面對的現實。
很明白有些人對一些「文青」下鄉的批評,手拿著別人成果,沒有通過自己實踐,去驗證他者口中的經驗。媒體以至大眾,多多少少都喜歡美麗的故事,然後無法接受背後太過簡單。

今日所耕種的農場,基建早已由老農夫做好留低,農具也是公家購買,耕種計劃是跟大家一齊做。這些部分如果只能靠自己今日知識和能力,一定做得很差,也會犯極多錯。
亦因此,我無法稱自己為農夫,短期內也不可能成為農夫,同時,也沒有人要給我壓力逼我成為農夫。但即使如此,以農村作為生活的現場,將耕種變成生活的一部分,與擁有自給自足、以至能供給食物的人一齊生活。與此同時,利用自己手上的能力和知識,勉強從另一個領域中養活自己,讓自己有可以繼續在鄉村跟這些人相處的成本,都算過著比這社會大多數人更實在的生活。

「小森和大都市,這兩邊的人使用的語言是很不一樣的。
我指的不是『方言』之類這種說話方式。
在這個過程當中產生自己的感受和思考,然後用自己的話表達給人家知道,事情不是應該就這麼單純嗎?
我們會尊敬有許多這種經驗的人對吧?也會信任他。
但是都市裡面,明明甚麼都不做,卻裝做無所不知的樣子,只時把別人的經驗和成果從右邊搬到左邊,越是這樣的人越自以為是。
被迫要聽這些膚淺的人說一些空洞的話,我已經受夠了。
我啊,我不要把魚交給別人去殺還要在旁邊挑三揀四,我不要這樣過日子。
離開小森後,我才體會到小森的人們…還有我父母都很值得尊敬。
因為他們的生活方式讓他們所說的話很有內涵。」——《小森食光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