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土機下的對話

話說蕉徑文哥塊田,終於被推土機一分為二,幾乎每個參與蕉徑事件的朋友感到讚嘆的人文風景,隨著道路工程展開即將水泥化。

拆遷收地的畫面對我來講已經看到麻木,理應是「苦主」的文哥看起來都沒有很多異議,也對於地盤誤將薑田摧毀視為意外,但當巨大勾機直接碾過白菜田時,也無法不被這種畫面震撼。

良田𣊬間化黃土,與其說文哥處之泰然,其實他的農業歷程,沒有大家想像中穩定。雖然身為農二代,耕種幾乎是與生俱來的謀生技能,種過花、種過菜、也外出打過工,其實也沒有用一輩子只做「一件事」,最後還是兜轉無數遍才落葉歸根、照顧家人和土地。所以不斷變化、不斷面對挑戰,似乎才是務農最真實的處境。

早兩日和今日在變成工地的田邊吹水,講到某些位置,被說起「恆仔你都有種嘢,你明架啦」其實心中都有十萬個慚愧,大家都耕田,你單打三四斗(雖然他堅持實種只有2斗半)、我有partner搞一1斗都已經十分吃力。

「係好艱難架,我都唔明,我冇得揀先返嚟耕田,你讀過書又識寫嘢拍嘢,點解要耕田?」

其實駁唔到。技術、體力、知識都落後於人,到底為何要耕田?眼前是耕種幾十年的前輩,對泥土與植物的認知,還有產銷與農場經營心得都是我們遙不可及的高度;除了靠著經驗,也不斷更新和提升農業技術。例如打芽蟲的葵無露,其實他都是近幾年才上網學整。

同樣是產業式微、拆遷事件,用同一個形式傳播、放上同一個平台,點擊與傳播以倍數計的落差,就知道農業邊緣化還是我們在香港社會必須面對的現實。文哥這樣的熱誠、與技藝仍然只換回微薄的收入和遍體鱗傷。我們除了自我實現之外,產量交不到功課,也遑論振興農業諸如此類志業了。

在迷霧之中,或許沒有太多空間可以思索,一連三週粟米節,就是我們自詡作為青農的第一場試煉。在失收邊緣、可以做的事已經不多,努力不一定有好結果。但既然已作出選擇,還是要為選擇負些責任,即使最終一無所獲、不似預期,仍然莊敬自強、處變不驚。

「點解要喺香港耕田?」

「因為我想自己,有朝一日可以成為承載到好似泥土一樣咁重要嘅事物嘅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