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段時間網誌更新減少,有時農墟也由農友代班,原因是忙於整理和撰寫《日落花關》的稿件,距離目標出版時間不遠,我們也希望儘速完成。
這幾年來,一直都有零散地記錄各種鮮花的種整及產銷活動,但當整理過去文本之時,發現其實內容實際上不足以支撐起如此重要的記錄。利用今次農曆新年時間,再一次更仔細地記錄了一些技術、以及埋身觀察銷售工作。花農的紮功、包花、留種等技術,在行業式微下,已接近在失傳的邊緣。而行業裡面沿用數十載的操作文化,至今竟然仍然只有口耳相傳的記錄,在近年眾多香港文化歷史書籍盛行的年代,實在難以想像。
以《日落花開》的出版計劃的內容,尺度不算過火,其實申請Funding並不困難,很適合「農業機金」的要求;但我們偏偏要選擇靠贊助預購的形式籌措印刷經費,以純民間方式進行。

除了保持絕對的編採自主,我們也不希望以一個「研究」或「被委託進行一個項目」的姿態,與花農打交道。在過去幾星期——以及幾年間,並非為了單純產出內容而存在,由實作農務、到產銷轉型、以至農場前線的運作,都一一參與,收入亦與農場掛勾同步。這些關係一但轉化為「研究者」與「被研究者」,就變了另一件事。
電影裡的過氣殺手,都要轉行做耆英天使先能夠適應時代;而在近年農業風浪裡,也看到一眾擁有技藝的農友,因為產出被時代淘汰,自己也同樣面臨被社會邊緣化。沒有「環保」的光環、又無法呼應「食農」潮流(雖然都過了)。到了2023年,凌晨搬花出花墟逐紮花賣出去,竟然仍是花農最主要的銷售方式,這種「傳統」沒有改善收入,買本地花的店家也愈來愈老、愈來愈少,五年後誰還會走入街市買百合劍蘭?本地花農卻又因為已屆退休之年,無力轉種新一代的花店所需作物,這行業要講「將來」談何容易?
香港社會每個階層都早已作出選擇:政府堅決推動新界發展、將農業推向更邊緣位置;市民大眾普遍選擇進口鮮花——插花本身也不再是大眾流行的閒活動;即使未必是政府或地主收地,農友也可能因為生無利可圖退場、或寧願北上開花場減低成本。如果我們說,出版所作的記錄完是要喚醒社會對花農的關注、從而增加花農的收入,根本就只是自欺欺人的說法。

拉闊一點,即使包括蔬菜種植在內的農業市場,對新一代來講又有幾大吸引力?消費層面,本地菜銷量每況愈下;在勞動市場來講,又有幾多人願意入行耕種?在現時坊間眾多農業項目裡,參與的年輕人寧願參與組織活動、組織農墟和產銷工作,在媒體上現身的耕種者,仍然是老前輩居多。
當然,有人去填補過去本地農業欠缺的空位也非壞事,但農業的本質,始終是要靠農夫去種植出農作物,才有之後的產業鏈,以至更多周邊項目。正如若果花農徹底消失,也沒有甚東西可以被我們記錄出版吧。
香港農業的熱潮隨著移民與大眾慣性早已退卻,但農業是一眾農夫的工作,他們唯一擁有的技藝、唯一可以賴以為生的工作就是耕田。負責生產食物——作為人類生存最基本需要、又或者生產鮮花——作為華人最重要節日文化裡面、最重要的事物,這種工作卻無法得到社會基本尊重。不但沒有政府支援,甚至放任各種對農地、農區的蓄意破壞,通過改劃綠化帶及提出北部都會區,利誘地主開發農田。
而近年也有不少NGO或財團,以無限資源進入各種農區、啟動不同項目。這些創新項目美其名為農業謀救出路,實質上沒有幾多成功經驗能夠轉移到前線的基層農民、新農身上,但項目就愈開愈多、甚至利用自身與政府及利益團體的關係或者牌照優勢,嘗試利誘收編民間技藝、加工秘方。到底這是為農業謀求出路,還是只是自肥響朵的項目?


回到那本出版。固然也想得到大眾肯定,對於掌聲沒有抵抗力。《阡陌之間》這個平台,若非因為參與各種土地、農業議題,基本上都無人會識。你可以說,我們都是靠農業起朵;但我們沒有資源去利誘任何人,這幾年來,農友無私地通過《阡陌之間》分享種植技術、心得,由機器操作到接枝技術的分享,是因為組織者願意蹲點、願意進入產業、願意同悲同喜、因經歷而信任——並非信任「留低的那個人」,而是認同這些記錄與傳承,對新一代的耕種者、以及認同鮮花產業是香港社會重要一環的市民來講有價值,然後大家一齊去實現這件事。
1月30日清晨5點,花農們在花墟努力銷售的同時,截至此刻通過贊助預購的朋友暫時共有12位、距離目標50人尚有一哩路。如果你都認同這事件的價值,懇請你也加入贊助的行列成就這個理念。除了書籍、鮮花以及神秘紀念品,出版後我們也會邀請參與一場知識、音樂、農業與自然的相聚時光。
花開堪折直須折,莫待無花空折枝。

《日落花開——香港花農產銷作業札記》出版計劃
以支持贊助價預購《日落花開——香港花農產銷作業札記》套裝,包括書一本、新鮮切花一束、神秘記念品一份。